【一八】求佛02

  那天人来得很齐，连越发少出门的二爷都上了席，还给他们看新集的头面。狗五一边抱着狗一边牵着解九的儿子，霍仙姑娉娉婷婷，老六没来，送了一坛酒，半截李坐在陈皮旁，怕是商量什么阴毒法子。他自己落座，望向张启山。张启山还是淡淡的，挂着浅浅的笑低抿杯中酒，摇曳的灯光柔和了张启山的面容，也映着他长长的睫毛投下晕影，低头不知想些什么。齐铁嘴却知道，他是真的开心，终于可以和故人一起，把什么国家大义、爱恨情仇搁一边，只把盏言欢。他好似终于发现齐铁嘴的目光，抬眼对上，他俩就隔着大半个席面目光交融，互相举杯。
  今日齐铁嘴特意嘱咐过厨房，做一样特殊的菜。张启山是东北人，虽在长沙久居多年，但到底也想念东北吃食。如今东北已复，他想必忆起往昔岁月。
  饺子端上来的时候，张启山又看向他，眼睛蒙着雾也亮如星，张启山的目光如有实质，穿过周围觥筹交错，热气氤氲，好似猎人盯猎物，齐铁嘴只觉得一根箭射进胸膛。
  然而他的目光，一切不可言说的情愫终于还是散成烟雾。
  最后大家都喝高了，晕晕乎乎散席回府。齐铁嘴向来不喝多，此时也有些呆。而张启山，向来酒量如海，此刻仍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坐着。
  齐铁嘴半晌才回过神来，想起这是自己做东，便唤来小二付账，小二却说账已结清，朝张启山鞠了一躬。齐铁嘴才知账张启山付了。张启山此刻看向齐铁嘴，齐铁嘴镜上有些水雾，只朦胧瞧见张启山的影。他起身，齐铁嘴看着，仿佛真如佛祖般。
  “八爷，今儿个你可要到我府上住去。"
  齐铁嘴一惊，忙不迭推辞。
  “你这镜片上全是雾，你走在街上像瞎子一般，你家又连个掌灯的下人都没有，你又怂又怕黑的，被人劫了都不知道。"
  张启山平日里话少，此时突然活泼起来，也是借了酒劲。齐铁嘴也不好推辞，也起身，拿掉镜片准备擦擦。张启山却发了抽似的，夺下齐铁嘴手中的眼镜，又给齐铁嘴重新戴上，他的手指蹭过，皮肤发痒。他又复而握住齐铁嘴的手，一步步牵着齐铁嘴出门，进了他的车。
  他们并排坐在黑漆漆的后座上，他这才消停，大爷似的靠在座椅上，臭屁地翘着二郎腿，倒衬着比他稍高的齐铁嘴像个小媳妇。他脸偏向窗户，衣扣开着，呼吸清浅平缓，而他们的手还交握着。
  齐铁嘴望着外面或灯红酒绿或安和静谧的夜景，这才意识到，他喜欢张启山。